自在禪心釀寶珍
觀賞陳智權的珠寶作品,宛如矗立在中國古花鳥畫前,那源於自然的生機與靈動、禪意與靜謐,彷彿觸手可及
- 作者 Cherry Chen
- Photos Courtesy of AKACHEN
「純鈦不能用火焊接、退火或返工。鈦的硬度比黃金硬,我們首飾表面那些布料一樣的紋理都是在顯微鏡下雕刻的。」
——陳智權
二零二零年四月,正是臺灣一年中鳥語花香、姹紫嫣紅最盛的時節,一枝玲瓏素雅的木蘭花也在此時悄然綻放,不過它盛開的地點卻在英國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這是這座有近兩百年歷史的博物館首次收藏臺灣本土設計製作的珠寶藝術品,而它的設計者臺灣珠寶藝術家陳智權,AKACHEN珠寶的創始人和藝術總監,也由此走進了更多人的視線。
在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的展廳中,「ZEN(木蘭)」一旁的「鄰居」是明代大畫家周臣的《山行圖》。「ZEN(木蘭)」那曼妙曲折的花枝,柔美又閃爍著高貴紫色的花瓣,以及花瓣末端那彷彿清晨露珠般的晶瑩寶石,都好似從《山行圖》中生長了出來,將觀賞者帶入了那幽靜遠山中的春日時光。「珠寶離不開自然,所謂自然不僅是看到的大自然,還有我們個人內心的自然、自在。把奢華做到自然,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在珠寶行業沉浸了超過三十年,從最初為國際品牌的幕後製作與設計,到一步步尋找到自己的風格,在美學和工藝上不斷完善進取,如今的陳智權將自己畢生熱愛的書法、繪畫、花藝、茶道皆自然融入到了每日的珠寶創作中,更將東方儒、釋、道的禪意空靈與天人合一鐫刻進永恆的寶石和貴重金屬,在花蝶起舞、鳥林奏鳴之間,描繪和塑造出能長久流傳的藝術珠寶。
過去與未來
在當初決定要從事珠寶設計和製作之後,陳智權花了超過五年時間去鑽研東西方珠寶的歷史發展,以逐漸確定自己珠寶設計製作的方向。「西方珠寶是英國維多利亞時代,也就是工業革命之後,才逐漸從祭祀和王室走向民間的,所以直到今天還保留著那個時期的線條和風格。亞洲就不太一樣,我們比較含蓄內斂,所以寶石切割上就不會做成那麼多切面來增加折光,就像玉石不會像鑽石那麼通透閃耀。」儘管陳智權曾經也很成功地經營過大型的珠寶工坊,設計和製作出許多銷售很好的珠寶作品,但他始終感覺那不是他想要表達和製作的東西,尤其是大多數西方珠寶對於內斂的東方人來說都太過炫麗了,無論從美學還是精神內涵上來說,都沒有那麼契合,那該如何打造出屬於東方人自己的珠寶呢?
最終,陳智權一直喜愛的古代水墨畫給了他靈感的火花。「中國古代的水墨畫曾影響了整個亞洲,代表了東方的審美,我想可以把珠寶做成那個韻味,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望著陳智權珠寶作品中那光彩熠熠的自然世界,不禁令人聯想起宋代山水花鳥畫的氣韻靈秀、雋永清麗,又有明代文人畫、宮廷畫的細緻入微、生機盎然。這份靈動淳樸的生命力很難見於一般意義的圍繞寶石設計的珠寶之上,是行業中難得的設計和美學理念上的創新。
「英國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曾對我說,他們之所以收藏那件作品,是因為它是東方風格的。」在「ZEN(木蘭)」中,陳智權使用了由他開創的純鈦金屬打造出那富有生命力的花枝,以及可取下來作為胸針和耳環佩戴的花朵及花苞。鈦這種新型的金屬材質,質地堅硬卻極輕,尤其適合塑造出宛如毛筆筆觸般的線條和肌理。「鈦不僅重量輕,物理特性還非常穩定,可以保存很久,還有很強的加工性,完全可以用於珠寶。」自陳智權第一次發現鈦金屬起,他已經為此鑽研了超過十年,神奇地將這種之前多見於航天和賽車等尖端科技領域的新材質,與古老的東方美學融合在了一起。
近些年,市面上也有其它一些含有鈦金屬的珠寶出現,但使用的都是合金。陳智權為了追求材質的純淨和長久性,選用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純鈦,這樣以來加工難度高了許多。「純鈦不能用火焊接、退火或返工。鈦的硬度比黃金硬,我們首飾表面那些布料一樣的紋理都是在顯微鏡下雕刻的。」更令我們感到驚奇的是,本是灰白色的鈦金屬,在陳智權的反覆實驗下,通過電解等化學反應竟可以呈現出絢麗奇幻的光彩,閃耀在他珠寶作品那嬌艷的花瓣上,蝴蝶、蜻蜓的翅膀上,更變成了纖細輕靈的花枝,鳥蟲身上精細的羽毛和觸角,恰如國畫中的設色般,渾然天成,沉和古雅。「這些顏色是完全自然形成的,不過不是那麼好控制的。如果出來不是我們想要的顏色,那就只能全部重來。」
「仁匠」與「惟精」
如今來到AKACHEN珠寶位於臺北的工坊,會看到牆壁上掛著「仁匠」與「惟精」兩幅書法作品。「那是我自己寫的,寫完就掛在了牆上,我們的工匠師傅說這個好,我說那就不要拿下來了。」「仁」是中國儒家最為倡導的思想之一,代表了人與人之間的友善、尊重和互愛,但匠人更多是與物打交道的,那這裏的「仁」體現在何處呢?「一般的匠人只是把東西做完趕快交給客人,並不會去滿足對方內心的需求,只是滿足一個物件、工具的功用。如果一位匠人想在功用之外,再去滿足別人的內心,那就必須有匠心。」在陳智權眼中只有有了匠心的作品,才會有靈魂,別人才會拿去仔細端詳和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