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動人故事

對當下的觀眾來說，定格動畫可能是個陌生又專業的名詞。但要說起《神筆馬良》、《阿凡提的故事》等這些動畫片，那記憶中應該還有模糊的印象。一個個玩偶樣的小人，在用黏土等材料搭建的場景裏活靈活現地做出各種姿態和表情。儘管動作有些僵硬和卡頓，卻不妨礙真實生動地演繹出一個個有趣的故事。

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起，隨著電腦技術的發展，幾乎所有影像中的視覺效果和場景都可以通過電腦來製作實現，而且變得越來越簡單易行。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需要手工製作人偶和場景的傳統定格動畫已經鮮有電影人涉足。然而，來自加拿大的獲獎電影製片人Leon Lee卻決定要「逆流而上」，將他聽到的發生在中國大陸的真實故事拍攝成定格動畫影片。那這是怎樣一個讓Leon做出不尋常決定的故事呢？這部名為《布娃娃》的短片在製作過程中又經歷了怎樣的曲折和挑戰？

《布娃娃》是一部定格動畫，這意味著電影每一秒的24幀畫面，都需要逐一手工拍攝製作。為甚麼要採取這樣費時費力的拍攝方式呢？
決定時，我知道定格動畫非常難。但回想起來，我當時還是不知道真正有多難。這麼說吧！我最初計劃在四個月內拍攝完成，我有很確定的時間表，還僱了整個團隊並租了一個工作室。終於，每個人都到了拍攝現場，然後我說：「讓我們夜以繼日地工作吧！加把勁，等四個月後，電影就出來了。」結果最終製作18分鐘的片子用了整整四年。不過我知道這個故事必須用動畫製作。因為故事發生在中國大陸，尋找合適的演員和拍攝地不太可能。另外，這是一個孩子被折磨的經歷，觀眾看到真人表演會難以承受。所以，在參考了不同風格的動畫之後，我選擇了定格動畫，因為我喜歡影片定格動畫部份與真人場景之間的聯繫，動畫中的女孩與中國勞教所裏那個真實的女孩，她們做的是同一個布娃娃。電腦動畫已經走過了很長一段路，它可以製作的東西幾乎沒有限制，但無論它有多好，做出的東西事實上從未真實存在過。定格動畫不同，它有觸覺的質感在那裏，一切都是實實在在製作和拍攝的。這種動畫是現實存在的，這點我認為非常適合這個故事。

除了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拍攝定格動畫還有怎樣的難度和困難？
舉個例子說，如果想拍一張報紙在風中飛揚，那麼你得先做出合適的報紙道具，那種能夠拍上成百上千次，依然完好無損的報紙。此外，無論把它折疊、揉搓成甚麼樣，它都必須能維持在某個固定的形態才可以用於拍攝。我印象最深的是《布娃娃》中女孩用來做生日蛋糕的「雪」，我們嘗試了太多種材料和方法，直到從日本買到合適的材料之後，才可以拍。整個過程不僅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還有金錢。故事裏的道具非常多，質量還得很高。比如影片中的娃娃，需要所有的關節都運動自如，不能拍攝中胳膊掉下來，或者手指掉下來。

如何得知《布娃娃》這個故事的？
靈感源於一個真實事件。我讀到一篇報道，說中國的良心犯在上海勞教中被強迫勞動製作娃娃，後來又聽到一位逃離勞教所來到國外的女士說，她在一個意大利網站上發現了她當初在中國被強迫製作的那種娃娃。我又採訪了幾個孤兒，其中一個有在中國大陸被強迫勞動的經歷。我將他們的故事結合起來，創造了一個新故事。

您之前拍攝的大部份電影都在講述法輪功修煉者在中國大陸遭受的迫害，為甚麼選擇反覆拍攝這個題材？
我很幸運能在加拿大工作和創作。我常私下和來自中國的電影人交流，他們想發聲，但不能。在中國大陸拍攝《布娃娃》這樣的故事，後果不堪設想。我覺得這些故事需要被講出來，而我可以講，那我就做了。我認識許多在中國遭受苦難但仍然堅持信仰的勇敢的人，當他們與我分享他們的故事時，我感到一種責任。對我來說，這很容易，我只是坐在那裏聽。但對他們來說，意味著太多，這是他們真實的生活。除了要重新揭開過往留下的瘡疤外，分享這些甚至也有風險，也許他們還在中國的家人也將面臨《布娃娃》中女孩所遭受的迫害。但即使這樣，這些年依然有越來越多的有著類似遭遇的人找我來分享他們的故事。他們的勇氣和決心，以及在最黑暗的境遇中保持積極和充滿希望的態度，真正激勵了我。現在許多人都想做些有影響力的事，能讓儘可能多的人聽到看到，那甚麼樣的故事才是應該引起關注的呢？我覺得這些中國良心犯的故事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故事，他們面對著最大的邪惡和危險，堅持為自由和正義而戰，這是一段段史詩。

四年時間完成了這項艱巨的工作，過程中收穫了哪些寶貴經驗呢？
我從2006年開始拍電影，學到了不少東西。一是要專注於手頭的任務，拍定格動畫電影尤其需要注意這一點。拍攝任何一部電影時，如果你不停在考慮選角、外景、道具、拍攝和後期製作，那工作量似乎是無窮無盡的。但如果能專注手頭的事情，一步一步完成，那任何項目最終都會結束。必須始終牢記，無論工作量有多大，都是有限的。還有我總是在提醒自己，生活在一個自由的國家，做我喜歡的工作這是多麼幸運的事情。當我感到沮喪和氣餒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那些我電影中的故事的主人公們，與他們所遭遇的相比，我的問題都不算甚麼。

今夏，《布娃娃》一片成為加拿大影視行業獎項Leo Awards動畫片類別的大贏家，一舉囊括最佳動畫片、最佳導演、最佳編劇和最佳美術指導四大獎項。這部影片如今可以在YouTube上免費觀看，只需搜索「Ragdoll China」即可。Leon Lee目前正在為他的另一部長篇紀錄片進行後期製作，更多訊息請訪問：www.filmsforfreedo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