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中的奉獻

唐代大將軍薛仁貴的傳奇故事流傳了上千年。他從一個沒落家族出身的窮苦青年，成長為馳騁疆場的大將軍，立下了「三箭定天山」、「神勇收遼東」、「仁政高麗國」等赫赫軍功。更讓唐太宗稱讚道：「朕不喜得遼東，喜得皦將。」命他鎮守玄武門，保衛皇宮安全。

在2018年的美國神韻藝術團全球巡演中，這位中國歷史上的大將軍與一位生長在美國的華裔女孩產生了奇妙的交集。女孩找遍了幾乎所有關於薛仁貴的書籍資料，了解他的經歷，揣摩他的個性，甚至推測出這位故鄉在山西的大將軍應該是喜歡吃拉麵的。這位女孩是神韻藝術團的領舞演員吳晨，她正在準備出演至今為止她舞蹈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個角色——舞劇《寒窯》中薛仁貴的妻子。

在出演這個角色之前，吳晨已經參加過三年的神韻全球巡演了，一路從當年團裏年紀最小的青澀小丫頭，成長為一名在舞臺上成熟自信的世界頂級中國古典舞舞蹈演員。吳晨回想起自己剛剛考入飛天學院的日子，每天高強度的訓練，讓在美國寬鬆環境下長大的她苦不堪言：「我沒吃過這種苦，運動量很大，練習軟度時也很疼，我每天都在哭。」可當看到那些年長的舞蹈演員們，儘管已經那麼優秀了，還是每天勤奮刻苦地練習，態度那麼謙遜，吳晨深受觸動，「我也想成為她們那樣的人，我要不斷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

吳晨開始刻苦磨煉自己的舞蹈技藝，并不斷去圖書館充實中國古典文化知識。她的努力收穫了許多成長和回報，其中就包括出演薛仁貴的妻子。剛拿到故事時，吳晨就被這個角色深深感動了。「這是整整十八年的等待，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還能回來，她就是選擇等下去。」

薛仁貴的妻子是位富家小姐，她在一次出行中與窮困潦倒的薛仁貴偶然相遇，被對方出眾的才華和正直的人品打動。她不顧父母反對，毅然決定嫁給他，失望的父母一氣之下將她趕出家門。她失去了曾擁有的一切，和丈夫住在一個簡陋的窯洞裏。「但他們應該是幸福的，因為他們終於在一起了。」

可惜幸福平靜的生活沒有持續太久，唐太宗御駕親征遼東，廣招天下驍勇武士。薛仁貴的妻子深知丈夫的才能，勸說他應征入伍，為國立功。薛仁貴聽從妻子的建議，開始了南征北戰的軍旅生活。

薛仁貴走後，舞臺上，三維動畫的背景天幕在春夏秋冬間不停地切換著，年復一年，窯洞前的樹木生長得更加高大，窯洞的門窗卻越來越腐朽殘破。整整十八年，妻子每天都在寒風烈日、饑寒交迫中，望眼欲穿地等待著自己的丈夫。這個過程中，吳晨要在舞臺上用一段高難度的獨舞，表現角色內心的悲苦和淒涼。「這段舞蹈特別有挑戰性，跳躍、翻轉、旋轉，從技巧到身韻都要求非常高，而且你不能只表現動作，還需要表現人物的感情，那種等待、悲傷、希望、思念，這是那一年巡演中最難的一個女性角色之一。」

排練剛開始時並不順利，因為是第一次出演這樣高難度的角色，吳晨下了不少功夫去練習舞蹈動作和技巧，可編舞老師對她的表現卻很不滿意。「有一天，編導看到我在練習這隻舞蹈，他嚴厲地對我說，我跳得太膚淺了。『你不能只是悲傷就皺眉，高興就微笑，你要表現出內涵。』我意識到應該是我的努力還不夠。」

從那之後，吳晨開始每天都拿出額外的時間去練習，過去每天踢300次腿，現在再增加600次，甚至還要多。無論是午飯還是其它休息時間，她都帶著耳機聽伴奏音樂，不斷地琢磨能怎樣更好地進入角色的內心世界。她一邊去圖書館找所有關於角色的歷史記載來閱讀揣摩，一邊請其他老師同學來為她的舞蹈提出意見，并在筆記本上記下他們的話，去思考改進，「我希望自己每一次的練習都會比上一次有點進步。」

「我想像自己是薛仁貴的妻子，當初捨棄了那麼多追求我的富家子弟，離開了優渥的家庭，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本來儘管窮苦一些，兩人還可以幸福地生活，卻又送他上了戰場，孤苦伶仃地面對破敗不堪的家。在那個沒有快捷通訊工具的年代，在漫長的思念和孤獨中，等待了整整十八年。每次想到這些時，我都被她的忠貞深深感動。我會情不自禁地進入她的情緒中，我的丈夫還會回來嗎？也許下一秒我望向門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在那裏吧！」

幾週之後，吳晨又來到編舞面前，將《寒窯》表演了一邊，這一次編舞很興奮地站了起來，「我很緊張，不知道會聽到甚麼，結果他說：『這次和上次完全不同了。』我覺得我的刻苦練習得到了回報。」吳晨很高興自己首次出演重要角色有了一個不錯的結果，而舞劇中薛仁貴的妻子也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後來，薛仁貴功成名就、衣錦還鄉。他回到了當年的寒窯，接妻子住進了府邸。這時，周圍的鄉鄰都投來了羨慕的目光；她的父母也原諒了她，并接受了女婿。

更讓吳晨感到受益匪淺的，是她通過這次演出的經歷，學會了將批評變成提升自己的契機和動力。「我之前聽到負面評價總是會感覺是自己不夠好，練習得不夠多，但又覺得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啊！後來，我發現原來關鍵不是去想自己是夠好還是不夠好，上升的空間永遠都有，我只要一直去練習、去提高自己就好了。」吳晨說，她有時看到周圍其他演員也會有一些需要改進的地方，可能努力去練習也沒立即見效。但堅持一段時間之後，突然有一天就不一樣了，像是來了個飛躍。「所以現在我覺得，知道自己有問題沒甚麼可怕的，如果不知道有甚麼是需要提高的，那才無所適從呢！」

最後，吳晨與我們分享了很啟發她的一句話：「作家C.S. Lewis曾經說過：『謙卑不是你看輕自己，而是更少地考慮自己』。《寒窯》這隻舞真的讓我學到了很多，有忠貞謙卑，有無私奉獻，讓我認識到舞蹈在動作和技巧之外還有更多的內涵，如何在表演時少考慮自己，百分百地投入角色之中。這樣才能表現出中國古典舞獨有的身韻，它要求演員無論呼吸，還是動作都是由心而發的。我現在是由心而發地喜歡登上舞臺，當我跳舞時，我感覺自己是自由的，我是在表達真正的自己。」